7月1日上午,11點30分,雷公(雷武澤)正忙碌著準備7月13日到來的認親團圓儀式。
他做好了所有打算,買了新床鋪、衣柜,粉刷了房間,為了讓參與團圓宴的朋友感受自己的喜悅,他還買了100多斤喜糖。
“7月13日,是川川母親的生日。雙喜臨門?!崩坠f,“這么多年總算熬出頭了?!?/p>
(資料圖)
01
父親一個人的“認親直播”
時間倒回6月26日。雷公出現(xiàn)在深圳北站B13進站口擁擠的人群中,準備排隊乘上高鐵返回長沙。他換了一身衣服,黑色的Polo衫和西褲上面有顯明的灰塵,領(lǐng)口處還有上午直播吃包子留下的面粉殘渣。
他不在乎。畢竟,在深圳已經(jīng)得到了想要的結(jié)果?!按ùㄔ敢饣丶摇?,這無疑是對他7895天尋子之路的最大“告慰”。同時,54歲的雷公,成為了繼孫海洋后尋親家長群體里的新晉頭號人物。
雷公有一本黑色封皮的筆記本,斑駁破舊,但陪伴他走過了整整22年的尋子生涯。在筆記本的最后一頁,雷公寫著:2023年6月19日16時36分,收到深圳公安消息,DNA第一次比中,還需要復核,等待官宣。
甫一收到消息,雷公并未聲張。他想了很多,“要買新床,安排他睡在哪里……”再早一些,雷公透過知情人,已經(jīng)聯(lián)系上身在深圳的“川川”。不過,數(shù)次聯(lián)系都以失敗告終,甚至被拉黑了。雷公覺得沒什么,“孩子肯定會認我的。”至于為什么會如此肯定,他自己也說不清。
6月20日一早,消息傳開了。從上午10時開始,雷公的電話一直沒停過,采訪一波接著一波。在22樓家中的客廳,他擺了一張30厘米高的小桌子,上面放著電腦和手機,幾個小時,除了回答問題,幾乎沒有挪動身體。
尋親這個“事業(yè)”,幾乎占用了雷公80%的生活,帶給他希望、財富、事業(yè),也讓他備受爭議。今年4月7日,在深圳“孫海洋案”二審的開庭現(xiàn)場,雷公將一個30寸的生日蛋糕帶至庭外,召集大家為當時還下落不明的“川川慶生”。蛋糕被分給在場的媒體、尋親家長、路人,而他自己則在吃蛋糕的時刻,淚灑現(xiàn)場,險些暈厥。這是他的“生存之道”,因為這個瞬間,媒體鏡頭悄然轉(zhuǎn)向:雷公成了當天的二號人物。會和媒體打交道、有手段,這是雷公留給旁人最深刻的印象。一位尋親家長說,他是羨慕雷公的,不用PPT,不用講稿就能成為焦點。
6月20日下午,欣喜過后,雷公短暫安靜下來。他穿著一雙拖鞋,帶著兩箱酒撳下了電梯的上樓按鈕,來到27樓。這是個二室一廳的房子,客廳的墻上貼滿了尋親廣告,每個醒目的頭像,在燈光的映照下讓人感到“慎得慌”。走進主臥,里面堆滿了成箱的白酒,這是雷公為“團圓宴”提前準備的。每次步進這里,他都會重復在腦海中勾勒那場可能到來的流水席。
“不能一天吃完,要整三天的流水席?!崩坠f,“還要找個公關(guān)團隊,好好策劃下,每個流程都要做好。”
從主臥走出來,他的目光對著客廳的墻面,很久都沒有離開。幾乎把所有的苦難都寫在了臉上,用一種很用力的表情說,“總算,結(jié)束了?!?/p>
6月23日,第二次DNA的比對又成功了。雷公沒有任何猶豫,隨即訂了前往深圳的火車票,“希望能早點見到川川?!?他從警方處了解到,川川的戶籍地是廣東汕頭,身高1.75米左右,大專畢業(yè),已工作兩年,目前住在深圳。
他帶了諸如臭豆腐之類的湖南土特產(chǎn),表示這是為川川的小伙伴準備的,“謝謝他們陪川川長大”;他還帶了一張川川曾用過的小被子,上面繡著兩只小老虎并寫著“歲歲平安”;此外,他還帶著曾經(jīng)給川川準備過的生日禮物,比如18歲生日時的一根皮帶,24歲生日時的一只鍍金小老虎。
與此同時,在媒體的敘事中,雷公前往深圳也被視為“認親儀式即將舉行”的頭等新聞。24日開始,陸續(xù)幾十名記者與尋子家長抵達深圳。不過,這些禮物并沒能親手送出。
來深圳三天后,雷公仍然沒有見到川川。雷公表示,警方告訴他川川看過親生父母尋找他的故事,并非不愿意回家、認親,只是現(xiàn)在還有些事要處理,暫時不方便和親生父母見面、回家。在6月26日,深圳酒店房間的直播鏡頭里,雷公宣布了這些消息。
當天的直播前,雷公坐在了一張雙人沙發(fā)上,他將眼鏡摘下,或是不停地用手在鼻頭上蹭著,或是擺弄著邊上的尋子廣告牌。一位尋親家長說,他(雷公)緊張了。
緩解緊張的方式也很簡單。雷公對著直播間“策劃”起了吃包子的行動,他說,自己原本吃三個就飽了,但今天為了慶祝川川即將回家,他寧愿撐著,也要吃六個包子。
02
另一個艱難的開始
直播散場即意味著喧囂結(jié)束。26日下午,G1014號列車上,雷公卸下了眼鏡,靠在座椅上。盡管兒子找到了,但欣喜背后,艱難或許是另一個開始。
盡管在各方的努力下,川川答應回到家鄉(xiāng)看看。但具體是什么時間,雷公自己也沒底。與鏡頭之前鏗鏘有力的語氣完全不同,談到可能到來的認親儀式之時,他的聲音略低,“回來等消息,會很快?!?/p>
但隨即,他好像意識到了自己語氣中的不確定性,又補了一句,“肯定會回來的,川川都說了,愿意回家?!?/p>
6月27日,回到了長沙家中的雷公接到了不少媒體電話,詢問進展。
“雷公,有什么進展么?”
“有啊,重大進展。”
“什么?”
“我把川川的床拉回來了,房間里的墻也粉刷了一遍,就等著他回來?!崩坠氐搅怂煜さ恼Z氣中。
不僅如此,在當天的采訪過程中,他還向媒體透露,自己將重新改造一個房間,當作尋親工作室,用來做尋親直播,幫助其余家長尋找失散的孩子。
“我成功上岸了,很幸運,現(xiàn)在就只剩等待了?!彪m然還沒和兒子見面,但雷公聊到兒子就特別興奮。22年過去了,他今年已經(jīng)54歲,說自己體力、精神都大不如前,之前是要找到孩子的信念讓他一直努力堅持。找到兒子川川之后,他還會繼續(xù)幫助其他尋找被拐兒童的家庭,“我們都有同樣的經(jīng)歷,也希望大家相信,在社會各界的幫助下,我們能夠找到自己的孩子?!?/p>
鏡頭前的A面構(gòu)成了雷公尋親的成功。B面,則由許多未可知拼湊而成。除了黑色筆記本之外,這么多年以來,他一直在準備著一份“認親通稿”。雷公想著,一旦真的舉行了認親儀式,一定要把稿子寫得漂亮。他是緊張的。
他也是害怕的。此前,他被川川“拉黑”,一度讓雷公覺得難以接受。不過,在6月底,雷公表示,自己與兒子川川已經(jīng)通過電話,川川也把雷公的微信從黑名單中放了出來,雷公滿臉的喜悅溢于言表。
川川和他的未來會如何,只有時間才能回答。但,有一點可以肯定,雷公尋子的故事暫告一段落,而新的故事,會在未可知中延續(xù)。
瀟湘晨報記者 傅一波